险企的负增长困局

　　负增长困局

　　一场销售误导监管风暴仿佛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浇灭了寿险数年高歌猛进的熊熊火焰。

　　中国保监会统计数据显示，2012年1-4月，全国寿险公司实现原保费收入约4107亿元，相比去年同期4112.5亿元的原保费收入而言，出现约0.13%的同比负增长。

　　就具体公司而言，是程度不同的水深火热。

　　同一口径的统计数据显示，寿险业老大中国人寿亦是上市保险公司之中领衔负增长的一个，同期该公司保费收入为1330亿元，同比下降超过8%；中国太保则同比下滑2.95%；平安和新华保险得以逃脱负增长厄运，但增速亦大不如往年，前者同期保费增速约2%，新华保险增速不到14%。

　　在这幅整体的负增长图景之下，4月单月保费，以及今年以来个险和银保的新单保费收入都是更惨烈的重灾区。

　　中国保监会统计数据显示，4月份国寿、太保均实现了两位数的同比负增长，相比去年同期保费收入滑坡逼近15%，其中国寿更是已经连续10个月单月保费负增长；今年增速相对正常的新华保险、4月单月保费收入不过3%略多，相比前一季大大减速，只有平安同比尚且有接近4.71%的正增长。

　　而关系到保险股估值的新业务增速则出现更惊人的滑坡。

　　非公开、未经审计的统计数据显示，1-4月份国寿、平安个险新单规模保费均出现超过20%的滑坡，太保尽管仍然保持超过22%的正增长，但单单4月份的个险新单规模保费同比下滑近18%，较之国寿更甚。

　　相比之下，银保渠道是最为惨淡的一片阵地，自去年银监会叫停银保驻点销售政策出台以来，伴随着监管措施的步步到位，到今年对各地银保业务的冲击力愈加放大。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今年前3月份，四大商业银行的上海分行银保业务尚且过的去，但4月份，四大行其中一家的上海分行因银保驻点被监管部门约谈，导致银保业务一落千丈：一季度，四大行的上海分行中，农行、建行月银保业务规模分别约为10亿和8亿元，4月份则骤降至3亿多和不足2亿元，同期工行上海分行减速稍慢，亦从6亿多降至不足4亿。

受此影响，几乎每家寿险公司的银保新单增长都恍若焦土：中国人寿、太保寿险1-4月份银保新单规模保费累计同比下降均接近4成，尤其是4月份当月，两家公司的银保新单规模保费更是同比劲减五成上下！

　　银保市场上除国寿之外的第一枭雄新华人寿，尽管前4个月新单规模保费同比减少不过6.8%，但4月单月的降幅亦几近40%！

　　高息周期夹击

　　屋漏偏逢连夜雨。

　　保费增长乏力的当口，恰恰遭遇一轮凶猛的退保。

　　今年一季度，四大保险上市公司退保金同比增幅均有所上升，尤其是中国太保、新华保险同比增幅更分别高达95.96%和56.37%！

　　对于退保增幅高升的罪魁祸首，各家公司均称在于国内市场的升息环境以及资本市场低迷所带来的投资收益下降：在6月8日央行降息以前，常常被作为银保趸缴分红、万能产品收益比较基准的5年期定期存款利率为5.50%；而由于股指的拖累，2011年平安、太保和国寿的总投资收益率分别为4.0%、3.70%和3.51%——大幅落后前者。

　　一家中型寿险公司相关人员透露，若客户拿到5.50%的收益，该产品所对应的保险资金投资收益率应该要在6.5%左右——这在过去一年绝对是不可能的任务。

　　一家中型寿险公司相关人员透露，过去10年分红险年化收益水平大约在4.5%左右。

　　而本刊统计数据表明，今年4月主流公司万能险产品结算利率最高者为5.3%（指年化收益，下同），而最低者甚至不到3%（详见本期万能险结算利率排行榜）

　　某国有银行相关人士称，今年到期的5年期银保分红产品的成立时间和到期时间均处于高利率时期，但由于同期资本市场的拖累，上述产品到期时的年化收益低于前两者已成定局，这样的表现令不少客户心生不满。

　　被波及的甚至并不仅仅是趸缴投资型产品：除定期寿险、意外险、健康险等消费型保险产品外，终身寿险、养老险、各类年金等传统产品，投资收益也统统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其实，对长期产品来说，投资收益其实非常重要，因为生存金累积生息和复利的共同作用，时间越长，投资收益的差距就会拉的更大。上述寿险公司人士称，这应该也是今年以来不少大公司个险新单规模保费甚至出现两位数负增长的原因之一。

　　对此，多家寿险公司对本刊表示，保险产品根本上不同于其他理财产品，应更关注于其原本的保险保障功能，保险固然与其他理财产品有相似之处，比如理财的功能，但归根结底，它的重点还是应该在其他产品无法取代的功能上，比如财富传承方面的避税（遗产税）避债功能，再比如少儿险中所含的保费豁免，都是其他理财产品无法取代的。

　　现状

　　然而，投资终究是确保保险行业不致跛行的一个轮子，适当水平的投资回报是客户与保险公司皆大欢喜的一种局面——包括传统的终身寿险、两全险在内，投资收益的高低都是决定客户利益大小的关键因素，而利差更始终是保险公司最大的利润来源之一。

可是，与纯粹的资产管理行业如公募基金截然不同，除了年报发布期间，保险公司的投资部门或资产管理公司在每年的大多数时间里并不在媒体的聚光灯之下，相反，保费增长才是更吸引注意力的焦点问题。

　　尤其是，在许多年里维持9+1格局的保险资产管理公司，不仅有着自家庞大的保险资金管理规模打底，更有其他中小保险公司委托资金生意，相比以业绩决胜负且要面对赎回压力的基金公司而言，几乎可以算得上衣食无忧。

　　福祸相依。

　　一方面，除极少数的公司和产品外，在过去5年中，单就投资型保险产品而言，其整体收益率最多只能算作庸常水平。

　　本刊统计数据表明，截至5月31日，共有23个有同期业绩的投连险进取型投资账户（不含指数型），其中11个账户取得正收益，12个账户为负收益。

　　《圣经》新约马太福音25章29节说，因为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

　　同一时期、类似投连险账户的迥然净值曲线仿佛天上人间的体验：排名第一的泰康放心理财进取型账户近5年收益高达215%，而最末位的招商信诺吉祥宝成长型投资账户，同期巨亏近37%：换言之，5年前同样以1万元分别买入泰康放心理财进取型账户和招商信诺吉祥宝成长型投资账户，5年之后的今天，前者增值到3.15万元，而后者只剩下不到6400元，两者相差几近5倍！

　　不无类似的是，如今已经没落的万能险，在本次降息以前结算利率已经全线掉落至5年期定期存款利率水平以下，只有中融人寿等寥寥数家尚且在5%以上，而最差的一两家如今只给出不到3%的水平，两者相差亦接近一倍。

　　看上去，今年寿险业的大幅负增长相当大程度上是一场政策性的风波：从去年银监会取消驻点销售，到今年保监会重拳整治销售误导，招招命中寿险行业多年以来的销售环节的重大顽疾。

　　但投资在关键时刻的不给力可能同样不可忽视。

　　即使对于保险行业而言，投资至今仍然起到一白遮百丑的作用：只要投资足够给力，分红、结算利率乃至投连账户收益都不是问题，那么销售队伍如何犯得着用误导方式推销？怎么会有大面积的退保？又怎么会有如今的难堪负增长？

　　尽管保险监管机构为进一步拓宽保险资金运用渠道而不遗余力，但真正束缚了保险资金投资收益水平的，却未必全都因为渠道限制。

　　我们更倾向于认为，新政不是万灵药，保险产品投资收益有意无意的不透明或许是困住行业发展的另一重绊马索。

　　一个全行业怪现象是，除了极少数高收益个案产品，整个寿险行业，越是收益透明的产品越是日渐边缘，越是不透明的产品却成中流砥柱：每天公布净值的投连险几乎被全行业遗弃、每月公布结算利率的万能险，也因为在新会计准则下不计入保费收入而被边缘，当然大多数公司的结算利率水平本身已经羞于见人；但不公布分红水平，仅在每年告知客户收益的分红险如今是主流大公司的绝对主力产品。

　　可惜，以分红险为代表、保险产品影影绰绰的投资收益想象空间并没有根本拯救这个行业。如果说这种投资上的不透明，在熊市时期的确有效延缓了全行业衰退周期的到来，但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市场清算的那一天终究会来到。

　　一方面，我们明明白白地看到，即使是在现有投资渠道下，尽管投资收益巨大分化，却的的确确存在获取较为稳定收益甚至高收益的现实可能。

　　而在另一方面，相对保险资金生存环境更为恶劣的公募基金等其他资产管理机构，在市场的逼迫下，绞尽脑汁推动产品创新，从传统的股票型基金、债券型基金、货币型基金的简单大类划分，衍生出主题基金（如黄金基金）、保本基金、分级基金（其中又分分级股票型基金及分级债券型基金）、短期理财基金、专户等多种多样的丰富产品线，单单一个分级基金就玩出千变万化的花样，令套利者、激情抄底者、低风险投资者为之痴迷。

　　而在同期，寿险公司的产品形态几乎一成不变，除了在产品名称、生存金给付频率、方式上玩些数字游戏之外，并无实质性的投资创新可以匹配其强势得多的销售力道。

　　我们期待，投资新政带来的不仅是渠道的突破，更是保险产品实质性投资创新的开端。（来源：金融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