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宝诞生记：一个筹备两年的计划

对于蚂蚁金服副总裁尹铭来说，2018年10月16日这个日子有点特殊。这一天，他团队开发的大病互助计划相互宝在支付宝上线了，并很快刷屏网络。到现在仅仅8个月时间，参与相互宝的成员数已经超过7600万。这个量级，超过中国所有传统保险公司健康险用户数的总和。很多原本不会买保险、买不起保险的民众，开始通过相互宝获得大病保障。“中国市场上并不缺一家把线下保险搬到线上来卖的平台，支付宝应该去改变大众保障的痛点和现状，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在谈到为什么做相互宝时，尹铭这样总结最初的出发点。今天的相互宝兑现了这个理念，它用一种互联网的组织模式，把重疾保障这个专业、高门槛的事情变得更易普及和带有公益色彩。

互助的种子

善念并非凭空诞生。早在2009年，阿里巴巴内部就设立了一个针对员工的互助计划——“蒲公英计划”。员工加入后，如果不幸罹患重病可以获得最高20万元的救助金。

“蒲公英计划”到现在已经运转了10年，成功地救助了600多个阿里员工及其家属。现在，还有5万名阿里员工参与其中。相互宝的诞生受到了“蒲公英计划”的启发。相互宝产品负责人方勇从2016年就开始参与相互宝前身项目的筹备。“那时候蒲公英计划已经运转的很成熟了，我们就在想把这种模式放到社会上试一试，让更多人也能通过互助得到保障。”

“2017年1月初，相互宝的前身项目在支付宝内部立项，代号'1314项目'，谐音一生一世。这个代号包含了我们的美好希望，希望这个产品能够守护大众的一生一世。”方勇这样解释这个代号。但要实现美好希望并不容易。

2017年3月，1314项目在内部没有通过立项。“我们发现，当时我们做这个项目的能力积累还不够，没有做过健康保障的产品，也没有理赔勘察的经验。”

方勇说，那时候团队对互助模式还没有想清楚，比如要不要让用户先交费这个问题。“如果还没想清楚，那我们宁可不做。”

厚积薄发

“做相互宝的难度和复杂性，比保险产品高很多。”作为蚂蚁金服保险事业部的总裁，尹铭认为支付宝积累的信用、数据、技术和平台能力，决定了只有支付宝能把这件事做到最好。尹铭在阿里的花名是团长。在加入蚂蚁金服前，他在中国人寿财险公司工作了6年。

2018年中，在经过了多收多保、好医保、免费医疗金等几个明星项目的积累后，尹铭和他的团队重启了要做互助计划的想法，并取名相互宝。和2017年相比，相互宝也实现了产品模式上的重大突破：引入芝麻信用体系，做到了让用户可以先加入后分摊。而在2017年的时候，“1314项目”设计的还是让用户预交费的模式。

“信用准入真的把重疾保障的参与门槛降到了最低，这让团队非常兴奋。没有其他机构有能力做这样的尝试，也承担不了这样的风险。”作为当时相互宝的产品负责人，方勇认为信用准入机制是相互宝在产品上最大的创新。

让相互宝团队欣慰的是，信用准入的模式激发了大众参与的热情，也经受住了风险考验。目前，相互宝已经经历了12期分摊扣款，但用户依旧在快速增长。芝麻信用让相互宝实现了免费加入的普惠门槛，支付宝的技术能力则让这个互助计划能够支撑起七八千万、甚至上亿用户的参与，保证每次千万笔分摊扣款笔数的平稳完成。

要在一天之内把7000多万人的分摊金额扣掉，第二天又要把互助金准确无误地支付给救助成员，这件事对于相互宝的技术负责人连琨来讲，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每个月的14号和28号是相互宝的分摊扣款日。“这么大的扣款量，每个人有多种扣款渠道的时候，技术要确保扣款成功且不重复扣款。分摊扣款之后，第二天系统就要把这笔钱打给被救助人。”对连琨和他的团队来说，现在这个流程和技术已经完全跑通，变成常态。

除了分摊扣款外，如何让相互宝的运转更加智能也是连琨团队在思考的事情。

2018年7月19日，国内保险业首笔无人工干预的“全流程AI快赔”在支付宝内完成。用户在支付宝里上传医疗凭证后不到2小时，理赔款就自动到账了。这种智能理赔技术可将识别、审核的处理时长从原来的平均49小时大幅缩短至“秒级”。但这种智能理赔技术目前只能运用于小额门诊保险产品上。为了确保案件真实和结论准确，相互宝的案件调查和审核主要依赖人工团队完成。如何把AI技术和相互宝结合，是连琨团队在谨慎探索的。

带来改变

社会保障，在全球范围内都是一个严肃的民生难题。虽然在中国市场上，保险公司有近200家之多，然而我国健康险的覆盖率仍不足10%。多数健康险产品就像奢侈品，无法飞入寻常百姓家。

2018年2月，《流感下的北年中年》一文在网络得到广泛关注。作者是生活在北京的中产阶级，但在一场流感面前，似乎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同年7月，电影《我不是药神》上映后，再次引起民众对“看不起病”的共鸣。然而“看病难、看病贵”这个社会的沉疴痼疾，却又非一朝一夕所能解决。

人们总在灾难发生后，才会想起买保险。事实上，在增加民众的保障意识方面，保险公司旷日持久的直接宣传，都比不上数起社会热点事件的间接推动那么有效。一篇文章，一部电影，让许多人开始审视生活，把风险保障的价值排序前置了。

2018年，中国健康险的市场增幅高达24.1%。不过因其基数小，依然非常之低的覆盖率，还是让人感觉到了现实的残酷。大量没有风险保障的民众，他们的未来又将如何应对疾病带来的财务风险？又会发生多少起让人抹泪的悲剧？

现阶段，在整个社会保障的的结构中，保险，互助，医保三者就像一个金字塔，保险在最顶端，互助在中间，医保在底部。没有任何一方能够完全解决社会保障难题，三者必须形成合力。互助已然成为社会保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相互宝则独挑大梁。

公益心态

相互宝承诺，用户2019年的分摊扣款上限为188元。而与相互宝同等保额的保险产品，市场上的定价一般在300元以上。相互宝通过模式创新与技术手段，降低了运营成本，让数千万用户可以低门槛加入，获得极高性价比的大病风险保障。

为了维持相互宝的长期运营，相互宝对于成功救助的案例，会收取8%的管理费。而相比之下，保险公司的管理费则在20%-40%之间。

截止目前，相互宝还没有实现盈亏平衡。“相互宝是公益心态，科技手段，我们不希望用它来盈利。”尹铭透露，未来会通过技术降低整体成本，并且进一步降低管理费比例。

规则与温度

?“传统保险产品的本质是被保险人与保险人之间的一种私人契约，但相互宝是一种群体公约。在群体公约制的模式下，规则就要非常明确与公开。”

2007年加入阿里的梁越平，花名济慈，同事们都喊他“老梁”。老梁在阿里工作12年，负责过退货运费险、好医保等明星产品。现在作为相互宝规则的总负责人，他经常用”如履薄冰“形容自己的工作状态。

比如，在关于公示案例用户信息是否应该全部公开的问题上，相互宝团队发生过三次激烈的争吵。最后，大家找到了折中的方案：既要保证公示信息的完整性，也要保护用户的隐私，在公示时对身份证、住址等信息进行部分脱敏处理。为了解决争议案件，让成员也能表达诉求，相互宝引入了赔审团制度。这个机制让相互宝在保持规则刚性的同时可兼顾人情温度。“相互宝是一个社群化的互助形态，因此人情和温度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需要有合适的产品规则，但光靠刚性力量，争议难以得到解决。”梁越平说。

2019年3月26日，相互宝的第一个赔审案引发了巨大的社会关注。这个赔审案最终没有通过，申请人无法获得互助金。赔审结束后，不少网友表示希望给赔审申请人捐款。

这个案件让相互宝团队产生了极大触动。对于相互宝来说，规则和赔审结果不能更改，但有没有办法让赔审失败的人多一种获得帮助的途径？于是在第二个赔审案中，相互宝增加了”爱心接力“功能。赔审失败的申请人有权利发起爱心接力，让愿意给他捐赠的成员可以自发捐赠，但最高金额上限是5万元。

行则将至

今年，相互宝获得了阿里巴巴集团的“红草莓奖”。这是整个阿里关于用户产品设计的最高奖。相互宝的获奖理由，并不是短期之内吸引了多少用户，而是它在解决社会保障这样一个公共难题。

目前，相互宝已经救助成员597人。这些受救助的人中，42%为80后成员。作为家庭的中坚力量，他们得到帮助也给家庭带来了希望。相互宝的成员中，56%来自三线及以下区域，来自农村和县城的成员占到了32%。

“阿里有土话，if not now ,when? if not me,who?支付宝今天积累的能力和用户信任，决定了我们这帮人是最有可能把这件事情做成的，所以我们责无旁贷。”对于做好相互宝这件事，尹铭的决心里还带着某种清醒。